萧永藻身为上书房大臣,今春旱情又是如此严重,料知康熙迟早必有一问,这方面早就做足了功课,闻言便从容回道:“冬小麦拔节、灌浆均在春季,今年春旱来得早,陕西、山西、河南、直隶的冬小麦基本是保不住了,若是持续旱下去,很可能颗粒无收。”

    康熙不置可否的低“唔”了一声,随口问道:“五月之后才能解除旱情,宜种何物?”[.]

    怎么问起这事来了?萧永藻不由颇感诧异,这主子一生重视农耕,这些问题早就烂熟于心,何须相问?稍稍犹豫他才缓缓说道:“回皇上,五月正是仲夏,雨水充足的话,粟谷、荞麦、高粱、豆类都适宜种植,粟谷、荞麦、高粱成熟时间都不长,入秋便能收一季,若是五月旱情能解,下半年口粮就有保障。”

    因为在试种玉米、番薯、马铃薯这件事上有些犹豫,康熙纯粹是下意识的有此一问,萧永藻的‘保障’二字倒是提醒了他,既然胤祯在信中一再提及这三种农作物能高产抗旱,那就着他保障试种地区的口粮,他左右是不缺钱。

    黄河以北各省,初夏时节十年倒有九年旱,高产抗旱的农作物,着实让康熙心动,再说,胤祯闻知旱情便主动购粮北上,又广为搜罗种子,仅是这份忧国忧民之心便难能可贵,倒不如由着他,成则可喜,败亦无忧,何苦打击他积极性。

    思虑清楚,康熙才道:“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推荐在北方播种玉米、番薯、马铃薯三种农作物,上书房跟户部好好合议一下,在北方各省,每府、县皆抽调一乡试行推种,不论土壤肥瘦,亦不论雨水多寡,都须兼顾,既是试种,着各县挑选经验丰富的老农细心侍弄,严令地方官吏细心察看,收后必须如实详报。”

    “喳,奴才谨尊圣谕。”萧永藻恭谨的叩了个头,心里却是暗道,十四爷年青胡闹也就罢了,怎得皇上也跟着胡闹,这农作物已经沿袭了千年,岂是那么好改的?玉米、番薯、马铃薯,听名字就知道十四爷是从西洋人那里弄来的?橘生于南则为橘,橘生于北则为枳,飘洋过海不远万里而来的农作物岂能适应北方各省这贫瘠干旱的土地?十四爷这次怕是要破财了。

    农作物的事情定了下来,康熙甚感轻松,接着道:“天气酷热,着张鹏翮巡查京师内外,严防疫病滋生。另拟旨,在澳门设海防同知,兼管海防、外事,人员着吏部选派。”

    福建饥民暴动的八百里加急很快就传到太子胤礽耳中,胤礽闻报是既喜又忧,喜的是福建的动静竟然闹的如此大,必然要吸引朝野上下的注意力,忧的是福建的暴动过于早了点,山东、山西两地火候未到,不能形成呼应。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胤祯从江南走海路调集粮食的消息亦传了出来,他不由恨恨的骂了句,“银子多的没地方花了?”随之起身在室内烦闷的踱步,转了两圈才凝神思虑。

    老十四既然是从江南海运粮食,以他的财力和一贯的风格,就不可能是小数目,而且此路一开,日后还可以源源不断调集粮食,朝廷得此强助,很快就能平抑粮价,稳定人心,那些个囤粮大户闻知这一消息,只怕亦会急于出手库中囤积的粮食。

    既是如此,就不能再拖了,即便时机不成熟,也得让他们赶紧的起事,呼应福建!

    雍亲王府后花园。

    胤禛一如往日般沉着脸走进了南院,进屋后却是一语不发,只是闷坐喝茶。他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接到邓老大飞鸽传书,虽然刺杀失手,却也没留下任何把柄,得知这一结果,他倒是安心不少。

    邬思道这段时间也是时时留意胤禛神情,暗中揣测刺杀胤祯的成败,一见胤禛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便料知‘粘杆处’失手了,但他却是佯做不知,散漫的问道:“四爷心情烦闷,可是朝中有事?”

    胤禛瞥了他一眼,才徐徐说道:“福建饥民暴动,祸延六府,半省糜烂。”顿了下,他又才道:“恂郡王胤祯自海路从江南运粮至天津……”

    闻听福建饥民造反,邬思道脸色已是峻肃起来,默然半晌,他方沉吟着道:“四爷,太子动手了。”

    “这是太子策动的?”胤禛悚然一惊,脱口问道。

    邬思道点了点头,凝重的说道:“福建旱情并没北方严重,去年圣上又赈济了三十万石米粮,暴动缘何而起?定然是太子早做谋划,福建一乱,京畿附近只怕离乱也不远了。”

    胤禛却道:“福建饥民暴动,曾发揭贴,指责地方官员侵吞赈济钱粮,大户豪族囤聚居奇,兼并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