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的话虽深触我心,但我仍坚持着,这样的诱因不会再降临在我身上,因为能让我再次癫狂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间。所以,我依旧已一个固执人的身份,按照小羽前半段的话,在这内心日渐固化的情况下,去融入别人给我设定的人生中,继续消沉。

    没有丝毫意外和波折,我和文英的大婚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得以顺利完成了。

    在婚后的相处中,文英以我妻子的身份闯入我的生活,也是内心矛盾的另一个所在。

    身为嫡长女的文英她虽出身书香望门,并集中程家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娇蛮任性;她端庄,贤惠,大方,自入门后不仅将霍家打理地井井有条,上下敬服,人人称道间,她也拿出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十分热忱和真心,全身心地投入贤内助的角色,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入微。

    而从冷漠到动容,从动容到愧疚,我渐渐领悟到,自己真小觑这个女子的毅力与坚持。

    木讷不是我的天性,只是对于不同的人,表现出相处态度的不同而已。于我,婚后与文英的相敬如宾,是我对自己最大极限的妥协;我知道,相比她在我身上倾注的感情,我给予她的回报不足她的千分之一。正因为她是个好妻子,好女人,我陷入了深深内疚和自责之中,可存在固执的心让我总难拿出一点实际行动,回报她对我默默付出。

    一次一次的自我说服,妥协,又放弃,这反复挣扎的过程中唯一做梗的理由便是,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来慢慢改变。

    可越是这么安慰自己,心中的压抑感就越发深厚,因为这愚蠢的自我抗争,不仅在消耗我的时间,也在消耗文英宝贵的青春年华。

    我不止一次地向她坦言,我不是一个称职尽心的丈夫,若她往后有更好的选择,我愿意背负所有骂名来成全她的幸福;而每每面对这欲言不言的尴尬境地,文英总是习惯性放弃对我内心的刨根问底,并告诉我无论多久,她都愿意等我回心转意。

    一个人的执念,变成了两个人的进退为难,我真的越来越很憎恨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而人生之中充满太多许多不期而至的意外,在中秋陪文英回程家省亲的家宴上,岳翁程阁老一杯酒让我酩酊大醉,而等清醒复来时,看着幸福满面的文英偎依在我身边安稳而眠的,我忽恍悟到这个错误已经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把我和文英有名无实夫妻情缘坐实,或许是程阁老一手精心策划的算计,在怨怪他人插手我放任的人生同时,我更清楚的是,我对文英这个尽心尽责的妻子亏欠更多,而这样的事,不过是程家等不及我的醒悟间的一手下策促合而已,我根本没有资格去怨怪谁。

    唯一能埋怨的,就只是我自己。

    中秋家宴二个月后,文英有了喜孕,这个消息让霍家和程家两边长辈都喜不胜收;而深陷自我矛盾的我,借着官复原职之便,暂时逃开这个让我窒息的是非地,前往汾关戍边。

    去时,面对文英的百般挽留,我承诺她在孩子出世前这段期间,我会彻彻底底和过去做个了断,如愿做一个众人期望的好丈夫,好父亲。我以为我能做到,可心中那股被我极力压制的执,因为她的出现,而再次变成我生命里无法驾驭的狂。

    我的心,如南境边陲荒芜之景般萧瑟,可正因为她的归来,这颗濒临死亡的心变得异常灵动鲜活;这一幕毕生难忘中,我和她同在一片苍凉景色中,虽当时无只言片语的交流,但她回头朝我奉来的一笑,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人间的繁华,山河的壮丽,甚至是这片让我奉献毕生的南境边陲,亦不及她在我心中分毫;恍然幡悟到,这个女子,是我此生见过最美好的风景。

    长久以来的压抑,忽然烟消云散,这膛下被冰寒久封的心忽然肆意有力的搏动着,带着一股不可克制的兴奋,冲开了我的闭塞的心窍,再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喜是什么滋味,也将那份对她固守的执着升华了。

    她爱着谁,是否在意我,为何而来,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福是祸,等等,等等,统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好好的活着,如此人间罕见的奇迹,我极珍惜,并知不是谁都能幸运遇上的。

    也就在那重逢的一瞬,我又有了对余生憧憬的力量,并更强悍,更汹涌,哪怕是要我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我也想稳稳地守护住她。

    哪怕一次也好,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她重天下安危,我便忧她之所忧,解她难之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