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佩听罢,狠狠将头上的红纱一扯,露出有红似白的小脸,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说:“等他?谁说我等他了?我不饿!你出去吧,这没你的事了。小狄,伺候我更衣洗漱,我累了,要睡了!”

    说完,她开始扯自己发髻上的金鹿簪和额前的珊瑚流苏,还有挂了一身的各色宝石珠串,那纵横交错的珠宝又大又沉,坠得她简直抬不起头来,想要摘取下来也甚是麻烦,胡乱拉扯,很快就绕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小狄见小主毫无章法地对着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撒气,赶紧上手帮忙,喜婆在一旁看着急得连连叩首:“大阏氏,这可使不得啊大阏氏,大单于还没进喜帐,你们尚未同牢合卺,解缨结发,您这,这就梳洗更衣,这......这等大单于回来,奴......奴是要掉脑袋的呀!”

    喜婆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无助的哀求,只可惜兰佩不为所动,连同几根头发一同扯下发髻上的金丝珠串冷冷道:“我还没用膳,你自己跑出去找东西吃,若我说给大单于,你一样是会掉脑袋的!”

    喜婆当即吓得噤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出去!”

    兰佩说着已站起身,扯开发髻向浴帐走去,喜婆颤巍巍地躬起身,祈祷着还能再见到明日的太阳,连滚带爬退出了喜帐。

    服侍小主这些天来,这还是小狄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就连上会在二阏氏那里昏迷后醒来,小主都不似今日这般生气。

    她隐约能够猜到小主为何生气,可在她看来,今日之事对小主而言绝对更应欢喜才对,毕竟自己的夫君于新婚当日自立为王,从今往后,她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能居此拱月之位,享此荣华富贵,就算事先不知情又如何?

    她眼观鼻鼻观心,一面小心翼翼地伺候小主沐浴,一面小声安慰:“或许大单于只是为了保护小主,不愿小主将牵入险境。”

    兰佩浸在微微发烫的木桶里,双眼开阖了一下,重又闭上,用沉默阻止了小狄继续开口的可能。

    见小主不语,小狄便识时务地闭上了嘴,直到伺候完主子擦干一头乌发,穿上丝缎亵衣,又结结实实地套上中衣,外衫,躺倒进床榻之上,她才轻轻放下帷帐,准备出帐。

    “将灯都灭了吧。”

    挺尸般僵了一天的兰佩,此刻被一池热水舒张开全身毛孔,觉出些困意。

    “不……不给大单于留一盏灯吗?”

    小狄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的小主,还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的人……

    “不留,天不亮他回不来。”

    说罢,兰佩朝里翻了个身,窝在自己秀发和肩颈间的幽兰香气里,缓缓闭上了双眼。

    很快,喜帐内的油灯尽数熄灭,四周陷入纯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