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整个人几乎就跟陈丹挨着,抬头就看到她的眼睫毛,在夕阳光下微微颤抖,长且密,落下来的阴翳,叫她的眼眸子格外的深邃,一时间沈淮看了有些失神。

    沈淮瞬时的失神,叫陈丹内心有一点点抑制不住的骄傲跟失望,将挎包放在身前,有些窘迫的轻声问道:“沈秘书怎么到梅溪镇来了?”

    “哦,下午无聊,骑车四处闲逛,不知不觉就骑过了桥,”沈淮欲盖弥彰的胡扯了一个理由,又问道,“你家住这边附近?”

    “还要往前再走一路,不过也不远了,前面拐过去就是。看到沈秘书,才想到海文赔偿的事情,还没有跟沈秘书好好的道谢呢……”扯开话题,陈丹倒落落大方起来。

    “是吗?”沈淮大概能理解陈丹不想不尽人情,又不愿走得太近的复杂心情,对陈丹的撒谎只是一笑了之,说道,“我还要到镇上去,那就不耽搁了……”

    “沈秘书走好,海文的事情还要再说声谢谢了。今天赶巧有事,改天再请沈秘书到家里做客去。”陈丹甜甜一笑,自以为将沈淮打发走,微微鞠着身子看他骑车离开。

    沈淮也有自知自明,陈丹是临镇鹤塘人,嫁到梅溪来,她又在镇招待所工作,进了镇子认识她的人很多。她要是跟一个“陌生”的男子并肩走在街上,再请到家里去做客,不晓得隔天会传出什么谣言谣语来。

    沈淮往前骑了一段路,在一家五金店门口停下车来,看到陈丹果然往南拐进一条小岔道。

    沈淮对梅溪镇熟悉得闭眼能走遍,知道陈丹所走的那条小岔道能拐上梅溪镇的老街,从老街穿过镇子,到镇东头去。

    沈淮倒不是为陈丹骗他而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心想她的戒防心既然这么强,又何苦提前下公交车来多走两站路?现在避免跟自己同路,还要从老街那边绕。

    沈淮本来是要拐到南面的梅溪钢铁厂去,现在怕跟陈丹在老街碰到叫她尴尬,到镇中心的十字街口便往北拐,在夕阳下推着自行车,边走边瞧。

    沈淮作为土生土长的梅溪人,对镇子上的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这时再次走进梅溪镇,也许是眼光或观察的视角发生了变化,沈淮发现,以往许多给心不在焉所忽视的人与事,逐一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往北一直走到卫生所,想着陈丹应该已经回去了,不会在镇子里碰徒惹尴尬,沈淮才折返往南走。穿过老街,到镇南头才是梅溪钢铁厂。曾经是东华市下属乡镇首屈一指的集体企业,近年来跟市钢厂一样,迅速衰败下来,境况甚至比市钢厂还要糟糕。

    只是还没有走到梅溪钢铁厂呢,沈淮就远远的看到学堂街与老街的交叉口围着一大群人,隐隐约约的看着有人在里面推搡、厮打。

    沈淮凑热闹的走过去,就看见三五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将一个剃平头的青年按倒在地上,陈丹全不形象的拼命往里挤,想将那个倒地的青年护住,不叫别人对他拳打脚踢,嘴里喊道:“要罚款就罚款,把东西没收着都行,你们怎么可以打人?”

    路牙上倒处都是散乱的零碎商品,还有张卷成一团的塑料布。

    沈淮对梅溪的情况太熟悉了,眼前情形肯定是镇联防队暴力清理路边摊,可能是这青年撞到枪口上,给联防队的人当街清理。

    陈丹虽说想挤进去保护那个青年,但力气小,叫人一把推了出来,满屁股坐地上,半天没能挣扎着起来。那个给按在地上打的青年,看到陈丹给欺负,吼得一声猛站起来,拦腰抱住推陈丹的那人,掼倒在地,也不管别人对他拳打脚踢,就认准那一个人猛的捅拳头。

    这时沈淮才发现,那青年竟然是陈丹参军多年的弟弟陈桐:这小子退伍回来了?退伍应该有就业啊,怎么在路边上摆起小摊来,还跟镇联防队上的人起冲突?

    “住手!”沈淮挤进去,看到有一个人掏出短棍要往陈桐头上抽,一把抓过去,猛的拉出来,喝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把人往死打,打死人,你们谁兜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