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清晨。

    刚刚起身,还穿着一身月白色里衣的张楚,坐在知秋的梳妆镜前。

    知秋拿着剃须刀,小心翼翼的给他剃须。

    留了三年的短络腮胡,在剃须刀下一点点刮落。

    出现在铜镜里的那个星眸剑目的俊美男人。

    连张楚自己都觉得陌生。

    知秋捧着他的面颊,在铜镜和他的面颊间来来回回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感叹道:“您还是老了,满头都是白头发……”

    胡须可以刮。

    隐藏在黑发间的白发,却是如何梳理都没办法隐藏了。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耗去了他太多的心力……

    张楚抚抚她柔软的面颊,轻笑道:“太平都三岁了,我怎么可能还不老。”

    老天待他何其薄,自锦天府行来,一个个至交亲朋,英年早逝,驾鹤西游。

    老天待他又何其厚,值此乱世,人命贱如蚁,而他每夜归家,还能有妻儿与他奉上一碗热饭,一盆热汤……

    他不渴求更多了。

    夫妻俩温存了片刻,知秋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玄色袍子,一抖开。

    就见这件袍子玄色为底,衣领、袖口、腰线等等部位,都用上好的大红缎料缝制,后背还用墨色的丝线,用细密的针脚绣了一件团龙暗纹,周身配以紫棠色的暗云纹,看起来庄重、英武,又喜庆……

    “老爷,穿衣吧,时间紧,可别误了吉时!”

    知秋拿着袍子走上来。

    张楚点点头,站起身来摊开双手,在知秋的服侍下一件件的穿上长衫,披上袍子。

    他抚着身上仿佛还带着知秋体温的玄色袍子,熟悉的针脚,心下微微触动,不自觉的握住知秋正在给他整理衣裳的手,想说点什么,竟又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