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柳很清楚妹妹为什么怨恨自己,神色无奈:“我若不是顾念旧情,又怎么会让你给赵润送去毒酒?他是你哥哥,你一定会放了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他死了。此后天大地大,他爱去哪就去哪。而驸马的事情,不是我的本愿,我不知道他病得那般重。”

    高阳长公主冷笑:“是,你是默许我放走了哥哥。但是陛下你并没有让哥哥好好活下去的打算。一边让我放走他,一边又怕他召集旧部卷土重来,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大肆屠杀曾和哥哥有关系的人。”

    她语气忽变,痛苦道,“你把哥哥的家人和朋友几乎都杀干净了,你叫他孤零零一个,怎么活啊?陛下,你总是这样,每每做了恶事,都会讲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颠倒是非黑白。你这个人,骨子里自私虚伪、残忍好杀,却偏要摆出一副兄友弟恭、悲悯心善的姿态。除了谋害哥哥,你还幽禁阿爹、杖杀亲子,如此凉薄无情,可不光我一个人恨毒了你。陛下,你注定不得好死!”

    高阳长公主对赵柳怨恨已深,她满怀死志,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全无害怕和顾虑,只有一阵淋漓的畅快。

    赵柳神色微变,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四个字。

    不得好死。

    自从登基以来,有无数人对赵柳说过这句话,似乎他们都在提醒他:你的皇位是用不光彩的手段偷来的,你的哥哥才是天定的皇帝。

    赵柳挑眉微笑,他看着高阳长公主,一如看着所有对他说过这种话的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朕是万岁。”

    高阳长公主怒极反笑:“陛下是不是万岁,跟我这个短命鬼又有什么关系?”

    赵柳又看她一眼:“赵烨,你就这么不想活了?”

    高阳长公主道:“我的阿爹、哥哥、丈夫、孩子皆已不在人世,我一早就没了盼头,只是想着要给他们报仇,才不敢轻易去死。如今事情败露,也没有什么再留恋的了。”

    她又如同疯了一般,歇斯底里,“陛下,你知不知道,我看你难过的时候心里有多高兴?我有好几次打算把七郎毒死,不为别的,我太想让你体会体会我的感受了,但每次都是只差一点。因为我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我也曾短暂地做过一阵娘亲,实在狠不下心来。”

    高阳长公主越说,便越觉得苦痛难耐。她轻笑两声,双眼泛红,声音悲绝如泣,“陛下,你知道哥哥的长命锁为什么在我这里吗?那年你交给我毒酒,叫我赐予他。他被你关在狱中整整一年,不知道驸马的事情,也不知道我没有孩子了。

    “哥哥以为那个孩子降生了,还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骗他说是个女孩子。他便欢喜,把长命锁交给我,说是送给小孩子的礼物。陛下,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阿爹,曾送给我们一人一把,上面写分别写有我们的名字,还有一句‘一生如意,百岁吉利。’”

    她自嘲地笑,“我这一生哪里如意,未满百岁哪里吉利?”

    赵柳久久无言,他看了一会儿窗台边的兰花,细细数了它的叶子,又问:“赵平安,这个名字是谁起的?”

    “自然是他的父亲。平安和宜年,都是很好的名字。”高阳长公主恨声道,“你该死,陛下,你才是真的该死!”

    赵柳无所谓道:“赵烨,你来找我,除了说我这个人该死之外,就没有其它想交代的了吗?”

    高阳长公主“呵”了一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已经告诉七郎,让他等我死后,去抄我的长春观。”

    “好。”赵柳点点头,“既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就先回去,听候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