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水,乃桑干河支流,自东北流向西南,横贯怀戎这个小盆地。河谷狭窄,两岸夹壁多陡,略险。

    在去怀戎城三十余里的地方,有一片荻花滩,此地水甚浅,流缓,骑兵可直接涉水而过。正是傍晚时分,两岸滩涂之上,长满了亮白荻花,被夕阳柔光染黄,在秋风中不住摇曳着。

    只是如此和谐美景,饱受铁蹄摧残,在西岸,沿着河道,布满了杀气腾腾的突厥大军,放眼望去,不下万数。

    这支军队,是此次东袭幽州的突厥中军,统帅贺鲁,就在阵中。

    “太子,渡过此河,距离居庸关便不到五十里了!前军已然渡河,此时应当已至关城之下。”军中,一名突厥将军,对贺鲁道:“当年,我等曾跟随先可汗,征伐至此”

    贺鲁三十来岁,长相粗犷,面上轮廓分明,听其言,原本还点了两下头,然其最后一句话,立刻让他脸色阴了下来。

    朝东南方向望了望,冷峻着一张脸,眉宇间有些疲惫:“一路急奔至此,总算要到了!”

    “天色不早了,传令扎帐宿营,让将士们休整一夜,明日清晨再行渡河!”想了想,贺鲁吩咐道。

    军令一下,整个突厥中军便动了起来,精骑游走于四面,以备不测。率先立起来的,便是贺鲁的军帐。

    “太子,我们一路东来到此地,不顾周军拦截,将士疲惫,是不是太过冒进了?”帐中,聚着几名亲信贵族,一名身形健硕的突厥将军,略作犹豫,发问道。他们,已然心怀忧忌许久了。

    闻问,贺鲁笑了笑:“齐格,我知道你们心中有顾忌,然此次,我奉父汗之命东来,就是要统领你们一举拿下幽州,打开大周河北的大门!”

    观贺鲁说得这般轻松,齐格直接问道:“太子,幽州是大周的边防重州,轻易不可攻取。您这般自信,是打算如何作战,说与我们听听,以安军心!”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诸位了!”贺鲁笑道:“在幽州,有一支反抗大周那位女皇帝的叛军,与我突厥联合。父汗派我等来,就是欲与他们里应外合,攻陷幽州。从外边攻,不好打,但他们内部出问题了,凭我突厥大军战力,岂不是一战而下?”

    听贺鲁这么一说,帐中的突厥将军们神色微松,眼中带着惊喜。

    只有齐格皱眉问道:“太子,唐人,可信吗?”

    “当然!”看了齐格一眼,贺鲁淡淡道:“他们,可是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诚意……”至于是何“诚意”,贺鲁自然不会说出来。

    “幽州来信,就在昨夜,我们的‘盟友’在蓟县发动了一场叛乱,此刻应当已经拿下了州城,只等我军入关,为他们助威!”贺鲁嘴角挂着笑意,语气中却透着狡猾:“你们说,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两万铁骑,拿下幽州,有困难吗?”

    “倘若如此,我们一定能拿下幽州!”一名将领兴奋插上一句。

    “这一次,父汗率大军直袭云朔,大周的注意力一直被吸引在西线。我们这突然东袭,他们一定反应不过来!我想,此时他们才方得到我们东进的消息,等他们调集大军应对,整个河北已经向我们敞开大门,任由我突厥儿郎驰骋!”贺鲁显然很自信。

    从贺鲁的语气,齐格察觉到了些许不妙,他觉得贺鲁有些太乐观了。别看齐格长相五大三粗的,心思却十分细腻,低着头,思量了一会儿,张嘴给贺鲁泼了泼凉水:“太子,虽则如此,幽州具体的情况仍旧未知,我军如此冒进实在太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