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平原土地肥沃,农业发达,兼之其有山河之险,历来为王朝政权必争之所,渭水流经整个关中平原,最后并入大河,水路交通发达,商旅往来,热闹非凡。然而随着白道四派联盟与天正教的斗争日益激烈,大河水道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长江帮沈家与天正教羽翼之下的水龙帮的角力之所。

    长江帮沈家乃是当世水道第一大帮,帮主之位世代由沈氏一门族长担任,沈家虽以商贸起家,然而当初创建长江帮的目的却也不过是为自家的商队保驾护航,并无意染指于水运生意,只是时势造英雄,百年前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沈家先祖依靠其水师舰队助太祖皇帝荡平诸侯,一统天下,于是论功行赏之下,沈家得以雄霸整个长江水运,而汉阳沈家也一跃成为了大威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只是好景不长,沈家数代以来人丁凋零,传到上任家主沈翰时,嫡系一脉竟然几乎断绝,尤其是到了沈翰在壮年之时离奇死亡之后,长江帮一时之间群龙无首,几乎酿成内讧,所幸最终沈翰遗孀江采薇挺身而出,压下了各派系的争执,并且代理帮主之位,外人才无机可乘。经过了几年的积累实力,长江帮已经慢慢恢复了往日的雄风,更将其势力向北扩张至大河两岸。

    大河之上,数艘长江帮战舰正在极速航行之中,其中一艘战舰之上高高地挂着代表沈家家主的金鹏旗,一个年约三十的妙龄少妇一身戎装,在数十名战士的簇拥之下正在展望辽阔的大河,此女正是当世水上第一大帮的帮主江采薇。在江采薇的左后方恭敬地站立着一个年约四旬的儒生,此人乍一看和一个普通的账房先生没什么区别,但是认识此人的人都深深的知道他的厉害:堂堂长江帮的大总管杜福威岂是易与之辈?杜福威早年乃是纵横江湖的江洋大盗,一身武功可谓强横之至,正派人士数次围剿都奈何不了他,长江帮前帮主沈翰却和他一见如故,竟然结为兄弟,杜福威为了顾念兄弟之情这才洗手收山,加入了长江帮沈家,此事当年被传为一时佳话,而江采薇能以一介女子之身登上帮主的宝座,也绝离不开杜福威的武力支持,故而江采薇对他也礼敬有加。

    杜福威望了望天色,轻轻叹道:“不久以后就会有场大雨,‘红尘舫’的速度实在是快得不可思议,我们这次恐怕追不上了。”江采薇俏脸上尽是坚定的神色,大声道:“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恋红尘’,这些年来我们为了找到他的踪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这次终于发现了‘红尘舫’的踪迹,岂能半途而废?”杜福威人畜无害的圆脸上显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道:“我的心情和你一样,但是我们已经追了好几天了,‘红尘舫’始终时隐时现,可见‘恋红尘’并不想见我们,况且即使追上又能如何?当初也只是有传言说看到‘红尘舫’在附近出现而已。”江采薇叹了口气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们都绝不能放弃,‘恋红尘’很肯能是沈郎死时唯一已知的在场者,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现在我们绝不能放弃。”“帮主所言甚是,这次能一再发现‘红尘舫’的行踪真可谓侥天之幸,倘若错过今次,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了。”站立在江采薇右后方的沈家元老沈乃堂出言道。此老大约60来岁,论辈分可算是沈翰的族叔,在长江帮中专司情报探查,此次长江帮能在根基并不牢固的大河两岸一再发现目标的行踪,此老可谓功不可没。

    杜福威叹了口气,口上不再说话,心里却想到:这恋红尘据说性情古怪,手段也甚是厉害,若将他逼得太紧,一旦激起了凶性,长江帮沈家虽说家大业大,但是‘红尘舫’速度奇快,行踪飘忽不定,长江帮做的又是水上生意,日后恐怕大有妨害,如今江湖形势日益明显,魔教一统黑道后已将魔爪伸向了水运贸易,此次长江帮北扩也是响应四派联盟的决议,以此来对抗附属于魔教的水龙帮在大河上的不断扩张,黑白两道目前角力大河,已经是连场大战,偏是帮主心思却全部在此时之上,若是一旦形势不好,内外忧患一齐爆发,长江帮数百年基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到时候我老杜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义弟。

    “轰!”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而下,前方的视线变得一片模糊,杜福威看了看船上已经疲惫不堪的帮众以及仍是一脸坚毅立于船头的江采薇,苦笑一声,正欲上前劝阻,突然心中一动,转过身去突然拉着立于一旁的沈乃堂厉声道:“蓝天云在什么地方!?”杜福威平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是此时情急之下,却也自又一派武林绝顶高手的慑人气势,沈乃堂虽说武功不弱,但此时在他的威压之下竟不由自主的答道:“鹰愁峡….”刚刚说完,沈乃堂便意识到说错了话,顿时脸色惨变,正欲有所动作,杜福威已经出手如风连封他三大要穴,将他制住。

    这一切发生的委实太快,船上众人此时才反应过来,江采薇惊讶的道:“杜大哥,你这是….?”杜福威苦笑一声,望着周围惊诧的众人,不顾大雨不断的从自己身上流下,沉重的道:“一直以来我都很奇怪一件事情,这些年来我们竭尽全帮的人力物力都没能发现恋红尘的踪影,但是在这渭水之滨本帮力量最薄弱的地方,我们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现‘红尘舫’的踪影,这件事沈执事你难道不觉得很古怪吗?”众人的目光旋即转到沈乃堂的身上,沈乃堂苦笑道:“这也许是天佑帮主,所以….”杜福威截断他的话道:“是啊,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天佑帮主,所以每每当我们追丢了之后,红尘舫又总会重新出现,让我们能继续追踪。“此时众人均泛起一种惊悚的感觉,但仍抓不到关键,沈乃堂苦笑道:“恋红尘这个人性情古怪,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有可能吧。”杜福威轻轻叹道:“岂止是这样呢,这世上又有几艘船能如红尘舫一般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这艘金鹏号呢,所以我从未怀疑过此事,但当我看到大家都已经疲不能兴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这也许是沈家舰队有史以来最有可能被击败的时候。”这时连江采薇都明白过来,惊问道:“大哥的意思是?”杜福威仍是自顾自的说道:“本来这也只是胡思乱想,只恨愚兄越想越有许多古怪的想法冒出来,若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到前方一处狭长的水道加以伏击的话,恐怕….”江采薇傲然道:“我沈家纵横大江数百年,这支舰队又是我帮最精锐的五支舰队之一,再说我江采薇又不是战场新丁,岂是那么容易伏击的?除非…”她看了沈乃堂一眼,悚然而惊道:“除非是有一个能在情报上误导我的内奸,大哥你是说…..”杜福威叹了口气道:“这世上原是有另一条船比金鹏号快的,而一切的答案都在那里!”他指了指前方,江采薇大惊失色地道:“天云号!”

    天云号乃是水龙帮帮主蓝天云的座驾,大河之上乃是水龙帮的根据地,如今在天正教的支持下,蓝天云正雄心勃勃地意欲一统大河水道,这与北扩的长江帮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双方互有胜负,若是等在前面的是水龙帮主力舰队,那么此次必是由天正教掌令石雪琴一手策划的一场阴谋,面对着有天正教高手助阵的敌人,此时人困马乏的长江帮舰队恐怕只有覆灭一种前途。江采薇俏脸生寒,盯着沈乃堂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沈乃堂刚要说话,杜福威圆脸上又泛起招牌式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若是沈执事想说些废话或者谎话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本人当年还小有名气的刑讯手段,保证到时候您老恨不得一死了之,绝对后悔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沈乃堂想起此人当年的赫赫凶名,苦笑道:“我老了,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保证….啊…..!”沈乃堂突然七孔流血,全身轰然倒在甲板上,他私有所悟的悔恨道:“好…..狠…的……妖女……”头一歪,便以一命归西。

    杜福威跃到沈乃堂的尸体旁边,查看了一下,叹道:“石雪琴真是工于心计,想必早就在沈乃堂身上秘密下了毒,等到了鹰愁峡,沈乃堂突然毒发身亡,既是杀人灭口,又大乱我们的军心,使我们惊疑不定。”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尸体抬下去,江采薇神色凝重地道:“若非大哥机警,此事当真不堪设想,只是现下该如何是好呢?”杜福威望着宽广的大河叹道:“以石雪琴的工于心计,我们此时就算立即退走,恐怕也来不及了,而且到时候水龙帮的船队只需衔尾追击,我们这些人就算不战死也得累死,惟今之计,只有帮主和我率少数精锐弃舟登岸,分多路逃走,剩下的帮众则沿原路退走,希望能多吸引一些水龙帮的注意力,只要帮主安然无恙,我们仍未算真败。”江采薇明白他的意思,像沈家这样的航运钜子,又有朝廷在后面撑腰,岂是一般江湖帮会可比,因此要想击垮沈家,只有从内部入手,引发沈家内讧,外人始有机会,而此时能在身份上压住沈家内部各派系矛盾的除了江采薇外再无他人,故而江采薇只要保住了性命,沈家便不算真败。江采薇眼中闪过决然的神色道:“立即放下小船,十八铁卫随我和大哥弃船登岸,只要我江采薇死不去,今天的血仇总有一天我会叫水龙帮十倍的偿还。”紧急关头,她终于恢复了大帮之主的本色。众战士轰然应诺,沈家舰队终究是精锐之师,在最初额慌乱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流下的战士虽然是必死无疑,但仍战意高昂,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来帮主的安全和家族的安定。杜福威轻轻叹了口气,他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越来越大的雨滴,只是默默的望着变得越来越模糊的河岸,心中不禁暗叹:以石雪琴的算无遗策,逃亡之路恐怕也绝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