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也是学京戏的,工梅派青衣,十七岁加入加国华人戏曲协会,早已在戏曲界扬名。

    尽管他病重,因化疗而掉光了所有的头发,但美丽并未弃绝他而去,平日里珠圆玉润的温和柔软褪去后,削瘦的脸部线条催生出凌厉但沉稳的英侠豪气。假若不是那厚重的惨白肤色,他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

    黎有恨不明白,为什么沈寂死了也依然可以如此完美无瑕,光鲜亮丽,对比之下,自己一身狼狈,精神萎靡,湿淋淋的头发,沾着泥点儿的鞋,跪倒在这里被剥夺着体面。

    他看着他的脸发了会儿呆,不甘地抿一抿唇,半弯下腰,把手搭在沈寂手上,借着身体掩护,将他的婚戒褪了下来。

    起身时,樊寒枝和爸妈又再次围拢过来,牧师也走到他们身边念悼词。樊潇和黎铮都垂着头。黎有恨悄悄瞥一眼樊寒枝,他半阖眼帘,缓缓拨弄着手上的婚戒,大约在回想往事,眼角眉梢浸满了不舍。

    黎有恨掐着手心,面无表情,冷冷望向沈寂,刻薄地默默道了声“再也不见”。

    直到棺椁被合上,谁都没有发觉沈寂的戒指不见了。

    去到墓地时,刚停了会儿的雨又开始下,绵绵细细的。

    沈寂的父母和奶奶也葬在这里。

    棺椁被缓缓放进土中,牧师又是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段悼词,众人往棺椁上扔着花朵。樊寒枝手里也拿着花,迟迟没扔下去,只是捏着花杆来回转动。

    他没有撑伞,在淡薄的白色雨雾中,他的颀长身影若隐若现,风一吹,黑色的身形轮廓随着舞动的雾气模糊成一团,尽管黎有恨就在他身后站着,但总觉得他是那样触不可及。

    到最后其余人都走光了,墓地旁只剩兄弟俩。黎有恨走近樊寒枝,把伞移到他头顶。樊寒枝回头看他一眼,推开雨伞,什么话都没说。

    他不躲雨,黎有恨也不躲,赌气般的把伞扔在一旁,继续陪他静静站着。但他本就不舒服,淋雨后更加头晕,视线模模糊糊之时,瞧见樊寒枝蹲下把花放在了草地上,站起身快步走开了。

    他撑着膝盖喘几口气,咬咬牙小跑着跟上。

    回到家已经临近傍晚。

    他头晕得走路都打磕绊,樊潇看出他不对劲,要送他去医院,他不愿意,只说想休息,吃完退烧药回了房间。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在各种各样的梦境中来回跳跃,一会儿是寒凉潮湿的地下室,永远关不紧而滴着水的水龙头,从高高的小窗透进来的些许阳光,杂乱的脚步和咒骂声;再又是右耳的剧痛,弥散开的厚重的血腥气,因为力竭而止不住发颤的双手;然后是夏季的暴雨夜,家里断了电,他下楼去倒水喝,看见客厅里燃着的摇曳烛火,地上映出沈寂的芊芊细影。

    他穿着睡袍,跪在沙发前,全无平日里的温柔敦厚,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晃着腰和屁股谄媚地求欢。

    樊寒枝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兴致缺缺的模样,半晌,才轻浮地抬起皮鞋尖儿去挑沈寂的睡袍。沈寂会意,慢慢起身,解开腰带,那睡袍滑溜溜的水一般从他肩上流下来,晦暗的烛光下,他恍然又像乌云后的浅浅一梳月亮,全然的高贵骄矜。

    这下樊寒枝似乎满意了,嘴角微弯,任由沈寂赤身裸体地跨坐在他膝头,他抚上沈寂的背,手掌顺着往下滑,色情轻佻地轻拍了两下那浑圆柔软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