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在埃斯基尔·冬顿身边度过了十三岁之后的所有少年时光。

    作为帝国盛名悍将之一,冬顿之主,凛冬将军埃斯基尔拥有足以压垮人的盛名。在帝都流淌着关于他的诸多传说,他的盛名层出不穷:寒风领主,北境骑士,雪与霜的眷者,守护狮群的白熊。

    这些名头包裹出一个冷酷强大的战士,一个见者胆寒的巨人。

    塞勒斯在见到他之前,其实有点紧张。他化作一匹小马,钻到母亲雪白蓬松的翅膀之下,相当郁闷,用鼻子拱乱那些漂亮的羽毛。他不是小孩子了,也只拉得下脸和母亲这样撒娇。

    他的母亲好笑地捧起他的脑袋,抚摸他卷曲的黑发,“哎呀,哎呀,我的小太阳也知道什么叫做畏惧?看来也只有埃斯基尔能让你紧张一下…别怕。他不吃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吃人,母亲。”

    “他也不会打你。人家是正儿八经发过八誓的骑士,没有骑士会打小孩的,你不是知道吗?你以前仗着这个没少招惹你哥哥吧。”

    “…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哥成为骑士后对我突然耐心了那么多了。谢谢提醒,母亲。”

    “你不能一不开心就去找你哥哥撒娇,成熟一点,塞勒斯。”

    “我没有和他撒娇,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母亲笑起来,她雪白的翅膀也颤巍巍地跟着抖动,“总之…别害怕,孩子。埃斯基尔很温柔的。”

    埃斯基尔很温柔的。

    事实证明,他的母亲的确没有骗他。十三岁的塞勒斯这么想到。

    和那些冷酷的名号南辕北辙,在塞勒斯的印象里,埃斯基尔大部分时候是一个温和的男人。他的长相就不冷酷,那浓密厚重的长长睫毛,深邃的眼窝,微微下垂的双眼,让他哪怕不刻意微笑,表情看起来也是温厚专注的。他温柔得几乎让塞勒斯怀念起自己的omega乳母。

    更何况埃斯基尔十分地爱笑,他好像对小孩有更多的耐心和纵容,总是用一种被逗到了的,无奈又纵容的表情看着塞勒斯。塞勒斯甚至没见过埃斯基尔生气的样子。

    在这个远离了家人的寒冷之地,埃斯基尔成了塞勒斯唯一的长辈。细腻的巨人准确地察觉了小aph的不安,尽职尽责地给予他保护和关照,有父亲的庄严,也有母亲的温柔。他教导他如何使用武器,使用骑士用来冲锋的巨枪;他也教导他文学和诗词,谁都想不到,以强大出名的北境骑士有如此高超的文学造诣。埃斯基尔坐在床边,低下头,给他慢吞吞地念一首诗集。他没扎头发,白色的卷发从他肩背上垂落,冬日温暖的阳光在头发周围打出暖融融的一圈日晕。他像是一块蓬松柔软的面包,像是一头养好了的绵羊,巨大而柔软,安静又温柔。埃斯基尔厚重的睫毛专注地低垂着,阳光为它镶上金边,这么高大强壮、巨兽一般的男人,此刻居然让人联想到教堂里神圣的壁画。小塞勒斯看着他,呆了,莫名其妙地想,我好想摸一摸他的睫毛。

    埃斯基尔对视线非常敏锐。他抬起头,长长的睫毛掀起来,疑惑又温和地望向他:小月亮?怎么走神呀,不是你邀请我给你念诗的吗?

    塞勒斯想到啥说啥:你的睫毛好长呀,埃斯叔叔。

    埃斯基尔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忍俊不禁地笑了,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他一边笑,一边弯下腰,用一个几乎像是骑士行礼的姿势对着塞勒斯垂下脑袋。

    他长长的睫毛像是冬日松枝上厚厚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