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墨胡乱踩过一地的血,他心里麻木道:这是我师父的血。

    他再也忍不住了,眼睛酸涩得有些发疼,当即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又不愿让眼泪模糊了景象,生怕一眨眼,眼泪滚下来一滴,连这副模样的师父也消失不见了。

    江子墨冲过去,颤抖地去摸从松脖颈上骇人的伤口,手上触到的温度是冰冷的,血早已凝了,糊的他那双漆黑的手套上满是深褐色的血污,江子墨徒劳地抬手去抹眼泪,大半张脸都抹上血渍,他将不住哆嗦的双手举到面前,嘴咧得难看极了,滚烫的眼泪直往下淌,顺着脸颊一路滑落进唇边,他咽下一口混着血腥味儿的泪。

    他将手捂上双眼,大口急促地喘起气来。

    柔软的布料紧紧压在眼前,他按得太用力了,视野里花白一片,江子墨哭得喘不上气,那些寻常的回忆不合时宜地涌上来,将往日重新回溯在他的脑海里。

    从松笑吟吟将这双手套交给他那日。

    将他领进门深深抱进怀里的那日、为他跪在雪地里温声讲述身世的那日、在崔巍山间以一剑替他抗下雷电的那日。

    自空中临风而立召来长剑的那日——

    “平平无奇?”丛松那时挑眉朝他笑了,“那手套取自莲梗中抽的细丝,需得半月才能凑够这么大一块布料——”

    江子墨止不住浑身的哆嗦,他哭得泣不成声,一颗心脏疼得紧紧揪着,在少年人瘦削的身体里不住痉挛跳动着。

    他指节泛白,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缓缓低下头,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师父的怀里,嗅着熟悉的药香,哽咽着,话不知说给谁听。

    “最、最后一次了......师父,师父——”他抽泣着,话已经说不出整句,“这是师父、最后一次抱我了......”

    从此往后,庇护他免受风雨的一堵高墙彻底坍塌了,江子墨只觉自己身处一片空旷而寒冷的漫漫湖面,湖水漆黑,轻而易举将这只孤苦伶仃的离巢雏鸟吞没进漩涡里。

    江子墨狠狠抹了一把泪,脸上浑然都是血迹,他眼里黑得深不见底,瞳孔中燃着一簇仇恨的烈火,他紧紧攀住这一线生机,猛然抬起头来,一掌几乎拍碎了药案,江子墨怒吼道:“是谁!!”

    他狂乱地拂开地面被血浸透的药方,一脚踢开板凳,将丛松缓缓放平在地面。

    江子墨强忍着自己不去想捉到凶手将其碎尸万段的场面,他摘下染了血的手套,用干净的手指轻轻拂过丛松的眼。

    他看起来仍是年轻的模样,除去毫无血色的嘴唇,和颈间那道入骨的伤痕,整个人就像是在梦乡里安然入睡。

    江子墨跪下来,低垂着头,好像还能看见男人的呼吸轻柔地拂过唇上一点绒毛,他恋恋不弃地盯着师父的脸,头越垂越低,他附在那具尸身的耳边,轻声问道:“师父,是谁?”

    门外的颜元珊听见他先前的哭声和怒吼,整个人摇摇晃晃,颤抖如风中残烛,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忽然此时有一众衙役踢踢踏踏穿过院子,为首一人腰上挂着个木牌子,对着满院血污皱了皱鼻子,指着颜元珊道:“你和这家人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