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来了,怎么不骂了?狂悖,荒唐,什么都好,接着骂。”

    “太子殿下万安,臣女有罪。”

    她裹紧斗篷、垂头肃拜,只露出发顶稠秀给他看,额头光洁饱满,长睫颤动时更是楚楚动人。

    他挑眉,嘴角挂上一丝玩味,“看到太子冠服便不敢了?你抬起头来,看着我骂。”

    她只好缓缓抬头,却见严铮也低头凝视着自己,一双垂星的眼眸近在咫尺,眼神犀利得要看穿她一切掩饰,又深邃得能包容她全部防备。她慌忙移开视线,“臣女不敢。”

    他很是受用,语调微微上扬,“进来时可看到‘争鸣园’三字石刻?是我请令尊大人、尚书台舜侍郎题写的,认出来了吗?”

    她又规规矩矩看着鞋面,知他挖苦戏弄,沉默着故作镇定。

    “还想着去做舜侍郎的女儿吗?小骗子。”

    “殿下又如何得知,臣女不是舜侍郎家的?”

    他附身望她,笑得开怀,这是他偶然所得的至宝,心中有无限的喜悦和庆幸,“舜侍郎的女儿什么都好,只因大字不识一筐,一早就从遴选的名单里刮了,又怎么能写出那样一手好字呢?”

    所以他当时就已看穿了她的谎言,才在出园时拦下她家的马车,遣卫选光来赠扇,昨日更是特意邀她入宫,让贵妃相看。

    贵妃首肯,今日才能这样私下见面,他伸出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刮,宠溺道,“你呀!还好只说姓舜,若姓了王、李、张,满朝文武,我要去哪儿找你。”

    她眸光一转,在他明朗的笑意中捕捉到一丝温柔。王氏一族已苦心经营、胜券在握,这点温情就是她唯一的胜算。

    便慧黠反诘,“殿下亦使了诈,怪不得臣女。殿下遣卫大人来送扇子,今日又躲在幕后戏弄臣女,毫不磊落,非君子所为。”

    严铮垂眸凝睇她,眼角带笑,“那不叫使诈,叫微服。”

    她从披风下拿出那把湘妃扇来,左手还裹着药膏,便只托在右掌心呈给太子。

    “可是殿下不知道,那日有人说我是丢了扇子来找,为我脱困解围,随后真就送了一把扇子来,我只以为是那人,心里欢喜。可后来才知,卫大人只为东宫奔走,我又以为会错了意思,便又时刻想着要还给太子。既怕错失了那人,又怕惹恼了太子,愁得我夜夜难眠。”

    她眼波流转如秋水一剪,盈盈望去,“殿下还说不是诈我,没让我白白伤心?”

    她竟敢单手呈递,他却也不恼。只见那湘妃竹上点点泪痕,衬得她的手指越发白皙,又娓娓道来最是动听,严铮侧过脸掩饰唇边的弧度,心里涌出一股热流来,竟若江海涌月、四面奔流,充斥着四肢百骸都无比满足,“现在知道那人就是太子了,还要还给我吗?”

    “不,就算殿下使诈,也拿不走了。”她握紧折扇收了手,又藏进雀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