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红灯加逆向行驶,电动车是全责,货车侧翻,副驾驶座未系安全带,听说很可能变成植物人,现在还在ICU里抢救呢。”一个护士在跟同事闲聊,面上难掩唏嘘之意,“电动车车主被卷到了轮胎之下,当场死亡……哎,你说这是什么事啊。”

    “啊?难怪外面这么吵,我看到那边有个孩子,是她的儿子吗?”她探出身子朝着人群密集的方向看,指了指垂着头任人骂的程溯,皱起眉同情道,“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哎,那没办法,母债子偿。”护士遗憾地耸了耸肩,“他是单亲家庭,外公外婆早就去世了,一个可以走动的亲戚都没有,还在读书,高三,只有几天就高考了,哎,怎么会这样啊,太可怜了。”

    她的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泪花,“货车家属在这边闹好久了,副驾驶座上的是他老婆,在闹要赔偿的事。”

    “哎……”

    程溯被骂得头都快低到胸口,他呆滞地盯在自己的脚尖,洁白的瓷砖地板上反射出医院走廊的灯光,他意识有些恍惚,整个人像是处于混沌状态,他听到壮汉的骂声,像是在真空中缓慢地传播。

    “赔钱,你别以为你妈死了就想赖账,我们真是倒霉了遇到这么个事!她倒好,死了一了百了,我老婆呢,我儿子还在家等我们,这个责任谁来负?”大汉骂得脸红脖子粗,“你抬起头来!你是她的儿子吧,快点赔钱,不然我就把你告上法庭,30万,一分都不能少!”

    大汉的妈在一旁痛哭流涕,听到钱立刻止住了泪水,连忙说道,“30万可不行,没听到医生说吗,可能是植物人,万一在床上躺个几年都不醒,谁来照顾?30万哪里够,至少五十万!”

    程溯身形颤抖,声音极轻,“我……我没有这么多钱……”

    他抬起头怯怯地看着他们,“我真的……赔不起。”

    “赔不起想办法啊,你说你赔不起,那谁来负这个责任呢,我们吗?我们明明是正常行驶在路上,突然冒出一个电动车,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吗?”他越说越气愤,怒气冲冲地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周围人担心他施行暴力纷纷去拦。

    程溯早已没有力气与他抗争,他下意识地向后缩,红肿的眼睛正对上他目眦欲裂的眼神,程溯吓得腿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果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陪葬吧!”他恶狠狠地咒骂,“你妈死就死了,为什么还要连累别人,像你们这种人,凭什么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赔不起……”

    他哽了一下,“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遭殃的是我们……小光才7岁啊,他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过生日……”

    程溯脸色煞白,再多的道歉都是苍白无力,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般木讷,酸涩的眼睛流不出一丝多余的泪水。

    他悲伤地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货车司机越说越哽咽,他缓缓松开了手,右手手臂上的伤口重新裂开,他悲怆而颓废地蹲了下去,捂住脸流泪。

    “阿珍……我对不起你,如果不让你跟我一起出门,如果你留在家里就好了……”

    程溯佝着身子喘气,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男人的身上,头脑一片空白。

    “小光还这么小,不能没有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