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不客气。”冯春生见他不似个寻常医者,尚未摸清他的门路,怎敢轻易叫他去碰自己的腕脉。“本公子只求些金疮药,余下的便不麻烦先生了。”

    老者虽一头银发,但面上却无沟壑纵横的老态,反而精神矍铄,两颊红润。他笑了笑,口中道:”普天之下,还未有老朽想看却看不到的人。”话未落音,一根金丝自他广袖中射出直奔着冯春生而去。冯春生早有所防备,一个翻身便轻易避过。

    与此同时,大门突然关闭,整个房间的光源仅依靠南边墙的通气孔,阳光透过格栅射进来,光阴斑驳,碎了一地。老者广袖一挥,更多的丝线射出,可供冯春生挪腾的地方乍然缩小。

    没等冯春生亮出匕首,老者摸出一面铜镜,迎光反射的光柱直奔她面门。冯春生被猝然的光源照得眼睛发痛,待回过神来,一根金丝已缠上她的左腕。

    老者盘腿坐在桌上,闭目捻丝,整个房间霎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叫冯春生也小心着呼吸莫名紧张起来。

    冯春生只在戏场里听过金丝悬脉之术,没成想还有亲自试过的机会,果真应了老者的话,机缘已到?

    然而这脉诊地是无比漫长,冯春生站得腿都硬了,老者才咻一声收回了金丝。睁开眼,眼底的诧异缓缓隐去。

    “如何又叫我诊脉了?”

    “你给我看病,我又不吃亏。”冯春生大咧咧坐在一张木椅上揉腿,笑吟吟道:“不知老先生诊的如何?”

    “可否舍些鲜血给老朽,老朽也好带回去研究一番。”

    冯春生的眸子微缩,嘴角的笑意未减,笑意却凉了几分。她尤记得几个月前被那妖孽般的男子喂血的事情,自打吃了他的血,五感尽失,功力大减,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难道还未痊愈?可明明感觉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不说洗髓般脱胎换骨,但内力却实打实地更加精纯一些。

    可这老者上来就要自己的血回去研究,他是何意?还是知晓何事?亦或是受了谁的指使?

    老者淡淡笑起来,自怀中取了一面巴掌大的火旗扔给她,淡淡道:“不瞒你说,老朽师出杏谷,按照杏谷的规矩,每五年出谷一月来俗尘悬壶义诊,分文不取。今日也是有缘,与你相遇,自要诊断一番,去病去灾的。”

    冯春生倒是听说过杏谷,传闻乃某位神医的后代为躲避其父当年不从征召罪伏诛后避世而居,痛恨从仕,不见外人。她摩挲这面做工精巧的三角火旗,居中一个杏字,背面龙飞凤舞一列家训,落款一颗杏果子。瞧着不似做伪,冯春生笑眯眯地将此旗收入囊中。

    “失礼失礼,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捻须道:“老朽北月棽。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原是北月老先生,在下冯小七,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冯春生搓着手,形容有些猥琐,“我家妹妹前几日私自盗家银外出嬉闹,被家父捉回施了家法。啧啧,二十大板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家母哭干了眼泪,这才撵我出门买些伤药。北月老先生可好施舍一些与我?待我回去定将您的广济博爱之大义广泛传播,街巷可闻。”

    北月棽神情稍冷,却依言起身从药斗中取出两个瓷瓶,询问道:“可否?”

    “够了够了。”冯春生笑得弯起了眉眼,这下能省下不少钱呢。她上前接过便要告辞,老先生却是不允,又道:“此番出门遵规三不许,不许扬名,不许暴利,不许悬壶行医,一切当以机缘为准,浮浮沉沉全看天意。”

    冯春生愣了愣,方才幡然大悟道:“杏谷当真是玄机之地,晚辈受教了。今日出了此门,晚辈闭口不言,北月先生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