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殿下迷失道途,竟是裴公子所救。”

    俞侍郎执着书卷喟叹了一声,便半晌无语,听车轮滚滚,望着逐渐远去的弱水出神,神色间变幻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中战战兢兢,看了迦南一眼,生怕俞侍郎又要大发雷霆。

    还记得在凉州时,俞侍郎初时温言温语,待追问出他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离了商队,孤身一人仗剑黄沙时,瞬间变了脸色,狂暴之态前所未见。那日不止他被吓到了,连迦南泰山崩于面前都不改色的性子,也陪他躲了好几日,不敢到俞侍郎眼前晃悠。

    俞侍郎贯来温和,饱读诗书,才气过人,云中常以父兄待之,既敬且慕,但自那日后,便存了惧怕之心。

    “正是。”

    见云中不敢吱声,迦南硬着头皮接了句,小殿下擅自出了凉州,本就是他看管不力,谁知俞侍郎却未加责,实属宽宏大量,但从此以后,他和小殿下在俞侍郎面前便矮了半截,小殿下战战兢兢,他也是敛声屏气,不敢有分毫违逆。

    “公公随侍殿下,多有辛劳,不知身上可大好了?”俞侍郎回过神来后笑问道,吓得云中和迦南又往车壁上缩了缩。

    “有劳大人惦记,已无碍了,只是殿下还有些许不适。”迦南也看了云中一眼,见他一脸胁迫之意,想了想,没把裴公子建议疏通筋骨的话说了出来。

    “范统领禀报说,临行之前,曹公子命人护送伤重难行的军士回临松涧,俞某便让不便前行的侍卫们,也暂跟了去养伤,等回京时再带上他们。现下使团里,只剩八百余名侍卫,诸事皆劳范统领一人,俞某看他既要和曹师爷协同往来,又要操心途中的琐碎之事,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憔悴不堪。公公那日勇武过人,侍卫们尽皆心服,不知可愿为范统领分忧?”

    俞侍郎放下书卷,端起了矮几上微微晃动的热茶,此次随侍出行的侍卫,皆是从京营遴选出来的,而京营惯例以宦官监军,蒲奴王遣人来袭时,随行的几位监军宦官,俱都不幸身亡。

    “多谢大人,只是小殿下……”迦南听了后大喜过望,拱了拱手犹豫道。

    “路途漫漫,荒野无人,正合静下心来读书写字,殿下这里,自有下官教导服侍。”俞侍郎看了一眼云中,往日在京中还不觉得,只当殿下年少顽劣,这次带出来,才知是个胆大包天不管不顾的。若此时不严加管教,驯服他这一身山野之气,等将来娶妃封王,怕就为时已晚了。

    “迦南……”云中莫名有些胆颤,拉了迦南的手哀求了一声,明明是旅途劳顿,凶险万分,俞侍郎这是睁只眼说瞎话。

    “殿下乖,大人才名满天下,多少文人士子,欲求一见而不得。殿下与大人朝夕相处,当多加请教才是,莫要辜负大人一片苦心。”迦南哄道。

    “侍卫们不是人手不够么,我可以帮着你料理军务,这车轱辘晃晃悠悠的,沾墨就手滑,哪里能写好字呢。”云中才不想和俞侍郎朝夕相处,迦南若是趁机走了,就只剩他和俞侍郎两人,日日夜夜面面相觑,虽说还有个俞管家,但整天不言不语的,唯俞侍郎之命是从,遇事根本指望不上。

    “古有袁彦伯,随宣武皇帝北征时倚马千言,又有曹孟德,军旅之中不废诗文。殿下年已加冠,却连这些典故也不知道,下官实在是愧对三殿下。”俞侍郎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殿下,大人说的是,此番大人与殿下请命出使,就是为了见一面三殿下。到时三殿下必会考校殿下诗书文章,若是一句也对不上的话,殿下脸往哪儿搁呢?”迦南也跟着劝道。

    “公公请自便。”

    听俞侍郎淡淡道了一句,迦南便知他不欲与小殿下多费口舌,只得起身告退,临走时看了殿下一眼,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