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罗的车轿到临淮城门时,官宴已经开席了。

    衡湫在朋来客栈包了一层,天顶的露天四方席,玉盘珍馐制备的都是临淮城出名的特色佳肴。魏青席上坐,再往下便是一众监察官员,袁弥,宋林樾品阶高虽高,但碍于只是随行伴驾,便坐在了靠近五部州使的地方。

    张一百年近六十了,留了把美须,衡湫看了两眼,觉得他长得跟小山羊似的。与他对座的是晋阳知府张戒,两人是堂表兄弟,蹙眉呷茶时眉宇间有几分神似,只不过张戒在穿着上却朴素了很多。

    而单单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各州境遇不同——

    听闻张戒的车轿在出晋阳城时,还被城中放利钱的堵过。

    前段时间,张戒资助难民时跟牙行赊账划了一片闾巷做临时安置点,可年后难民仍是没着落,一时间留也不是,赶也不是。

    牙行毕竟也是做生意的小老百姓,赊了这么大一笔钱想也是难过年,张戒思索再三,只得往城中较富裕的放利人手中借钱把账还上,算得上拆了东墙补西墙。

    说是初春要还上,那些人便等着,没想到就等到了张戒要出城,那些利老板扔了烟杆子,还以为张戒是要跑呢,二话不说就把他拦下了。

    最后,若不是张戒的夫人带着儿子去跟利老板谈,今日张戒怕是到不了临淮。

    做官做到这种地步,也确实让人心寒。

    说起来晋阳和临淮是差不多境遇,张戒跟衡湫一般官阶,衡湫是仗着有系统才不愁吃喝,不然光靠朝廷发的那点俸禄,早就喝饱东西南北四盏风了。

    撇开张戒不说,坐在他身侧的是,便是江之蔺与她提过的前淮知府魏荐了,今年走马上任的新官。

    有新人便会问起旧人,原前淮城知府向立,在倭寇打进城时,为救城中百姓被倭匪掳为人质,历经酷刑誓死不肯出卖军情,最后在敌营咬舌自尽。

    消息传到京中时,皇上大怮,亲自悼念向立,给家属发放了抚恤金。

    如今这个魏荐是从原来前淮同知提拔上来的,武将出身,坐在席间,大马金刀的模样,很是阔气。

    “今日晴芳好,得诸位大人聚首,只是小宴,大家不必拘礼,人满便开席吧。”魏青目光扫了一圈,挥了挥袖子。

    站在门口的小吏通传道:“回禀大人,郸城知州还未到席。”

    魏青不悦地皱眉:“人到何处了?”

    “来了来了,卑职来了!”门外一声。

    衡湫闻声看去,想起江之蔺给她带的话:“还未见人,先看到宰相肚,那人便是韩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