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猫应了自家公子的吩咐之后很久都是懵的,虽然他不知道那么强悍的公子为何给梅郡主传个功就能一下子伤成这样,但区分人的生死他还是会的,痛哭一阵后虽然万般不舍,还是不愿违逆他,真的跑到大营里管军需的地方要棺材,管军需的兵士看他哭得什么一样,一时不忍就让他拉走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就跑去报给温律知晓。

    花小猫哭着砸下第一根木楔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花小猫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真是自家老爷花逸卓,愣了愣突然扑到他脚下嚎啕大哭:“老爷,您怎么晚来了一步啊,公子他……没了……”

    听他这句,花逸卓和他背后的冷雁冲,蓝玖二人都惊住了。

    花逸卓最先反应过来,绕过花小猫疾步上前,手按在棺木上,帷帽遮挡的容颜看不出情绪,但只一句便道尽愁苦:“果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宣府城外厮杀还在继续,梅郁城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位没怎么交过手的异族将领枪术居然十分精湛,不同于北梁人一贯的以力取胜,他的枪术暗蕴机巧,一看就是经过名师指点,梅郁城虽然很想看清他枪术的来路,但也明白如果在此处被这人缠上,本就处于劣势的宣同铁骑失了指挥调度,便很容易溃不成军,于是她大喊了一声:“若飞!”

    金冲听到自家主帅呼喝,赶快挑翻面前几个敌兵,迅速策马靠近,出枪替她荡开敌将的大枪,不逊于对面的精妙金家枪术一时将之纠缠住,梅郁城得以回归中军重整战阵。

    梅郁城一槊打的北梁王吐血而逃,自然令北梁军心有所动摇,亦是大大鼓舞了宣府卫众将士,可到底是以少敌多,耗损太大,渐渐梅郁城调度兵马也开始左支右绌,可她没有任何放弃之念,身后数万宣府卫亦然,日头渐上中天,众人心知多撑一时便可离援兵到来更近一时,可此时的北梁军师仇非明却陷入了两难——刚刚北梁阵列压制宣府卫时本是个撤兵的良机,可此时两军胶着,即使想退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了,更可能被杀红了眼的宣府兵追着掩杀,可再拖着,燕京援兵来了……

    想到这里,他虚晃一枪将眼前已经杀到快脱力的大周将领逼退,驳马回了中军帐——他要再去劝谏自家王上退兵。

    此时的宣府南门,匆匆赶到的温律正看到城门口几人拉着棺材萧索前行——她虽然不认识花逸卓,可冷雁冲二人及花小猫还是认识的,小猫背上的双枪她也认识,温律一时不敢相信,策马追上已经出城的几人,叫住哭得眼睛肿成桃儿的花小猫:“小猫,这是怎么了,这棺木……”

    花小猫忍住泪,哽咽地对她说明前因后果,末了言道:“温大人,说来只是我们公子命苦,您回去吧,城里还忙着,我们就不添乱了……”

    温律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滚鞍下马对花逸卓行礼:“前辈,在下是宣府卫指挥佥事温律,乃是花校尉的同袍,花校尉是宣府卫的将领,更是郡主的好友,在下觉得,不可不让郡主见他最后一面,还请前辈成全。”

    花逸卓转过身,帷帽后传出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小儿生是宣府卫的兵士,但眼下已身故,只是需要归葬我回雁峰承天寨的血脉,何况棺椁已授钉,看也看不到了,温佥事请回吧,不劳相送。”

    温律听他这番话有理有据,一时找不到话来挽留,恰逢此时远处黄沙滚滚,羽林卫和神武卫的营旗隐约可见,温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援军来了!”她并未贸然招呼开城门,而是对着花逸卓匆匆行礼,策马回了城门那边,恰有守城的老兵看到为首之人容貌,喜道:“佥事大人,没错,那是辽东副总兵万虎万将军,真的是援军!”

    温律这边忙着核对兵符,带援军入城,花逸卓则赶着驮了自家儿子的马车慢慢走上了旁边的小道,一路往南去了……

    说不好仇非明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他百般劝谏后,北梁王终于放弃下令鸣金退兵,可就在北梁大军收缩撤退即将摆脱宣府卫的追击时,宣城北门和西门大开,八万京营精锐一路掩杀过去,几乎将北梁全军吞噬,只剩几百精锐骑兵护着北梁王靠速度生生突破重围,逃奔漠北。

    梅郁城安排下纪横戈随万虎将军谨慎北上乘胜追击,便带着早已杀脱力的宣府卫回城固守,等待消息,眼下她心中满是疑虑,回到宣威堂来不及休息,也未点将部署防务,先一路奔了后院。

    跨过垂花门,便见院子里当当正正摆着两条长凳,那距离是她这种久经仗阵之人见惯了的,那是……

    梅郁城将手里的战槊抛给白袍,慢慢走过去,看到地上那些慌忙中削坏了的木楔:“怎么回事……谁在这里停灵了!”梅郁城起身,摇摇头:“白袍,你去给我问,是谁在宣威堂停灵,是……”

    梅郁城突然一省,推开之前花冷云休息的那间屋子,赫然看到地上大片的鲜血。